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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年
作者:李 蓟  发布时间:2011-02-09 10:16:31 打印 字号: | |
  又是一个年三十儿,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儿。

  一大早,老公便张罗着贴对联、挂灯笼,儿子早已抱着一大堆他心爱的鞭炮到楼下燃放去了。站在阳台,看到各家各户一派繁忙的景象,大家都在为迎春纳福做最后的准备:红红的“福”字倒挂起来;标志着生肖的一双双玉兔也在各家门窗上闪亮登场;大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装满了年货,几乎连后备箱都盖不上;一些人拎着大包小包匆匆往家赶;许多厨房窗口人影晃动,似乎可以闻到炸年糕的香味……仿佛一段长跑进入了冲刺阶段,谁家也不甘落后,不甘寂寞,不甘放弃这一年中最后几个小时……

  往年的岁末,我也会是忙碌群体中的一员。虽说年饭我是做不来的,但一个人蹬着梯子蹿上跳下地打扫房子、清洗衣物、被单、窗帘等也需要花去好几天时间;然后便是随着浩浩荡荡的购物大军一头扎进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超市或菜市场,买回一大堆有用或者没用的东西。在自己感觉筋疲力尽时,看着年不声不响地走来……不知从何时起,对过年的热情开始“与日俱减”,不知是这个节日本身对我已失去了新鲜的诱惑,还是自己对不断增长的年龄日渐敏感,总之,儿时对过年那望眼欲穿的期盼早已成为封存已久的记忆。经过岁月一次次冲刷,过年留给我的印象便只剩下忙碌、紧张、疲惫……不止一次地想,可不可以换一种辞旧迎新的方式?能不能让“劳累”不再成为过年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于是,在今年的除夕前好几天,我便早早将打扫房子的事情交于家政公司代劳,把需要清洗的东西托付给洗衣机,同时决定不再上街置买任何年货,希望一年中的最后几天自己能在从容、轻松、悠闲中度过。我想,新年早晚会来,因此旧年不必急着打发。

  我打开电脑的音乐播放器,让一曲曲经典老歌的优美旋律在屋子里缓缓流淌;透过书柜的玻璃门,我看到角落里一摞闲置多年的影集,上面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忽然心生打开看看的冲动。索性,就让“怀旧”作为这个除夕的主题吧!

  我按照片的先后顺序开始翻阅影集,忽然一张黑白泛黄的老照片轻飘飘地掉到地上。捡起看时,原来是一张拍于我幼年时的全家福:照片右上角四个白色手写体的小字“春节留念”清楚地说明它拍摄的具体时间。当时的我应该还没上学吧——从我尚不能分辨性别的发型可以看出。年轻的父母坐在中间,我们姐妹三个像三片花瓣紧紧依偎在他们身边。父亲肩上依稀可见补丁的印迹,但我却穿着簇新的花棉袄、花棉裤,衣兜里还鼓鼓囊囊的,一定是装满了糖果之类的东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圆咕隆咚的花面包。童年时过年的快乐景象毫不客气在脑海中涌现出来:对于孩提时的我来说,除夕是一个到了腊月二十三仍觉遥不可及的日子,似乎整整一年漫长的等待全都是为了迎接那一天,那一刻的到来。离年愈近,那份等待也愈发焦灼和强烈,其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我盼望着那一桌让我想想都会口舌生津的年夜饭;期待着可以尽情燃放烟花的那一刻;想象着那块新买的花格子布经过裁缝的巧手穿在我身上的样子;猜测着从初一到十五一共能收到多少崭新的硬票票压岁钱……

  有时放寒假我也会回到乡下奶奶家,去见识农村过年的盛大场面。在农村,从进入腊月那一天起,每家每户即成为一个个小型的年饭加工作坊。我有幸亲眼见证了年糕、黄米馍、豆腐、米酒等的制作过程,并快乐地参与其中。院子里的石磨、石碾总在吱吱嘎嘎响个不停;灶台里的火是一整天都不会熄灭的,因为锅里总有需要蒸、煮或炸的食物,偌大的窑洞每天都笼罩在热腾腾的蒸气里,几乎看不清人影,只能听见人们忙乎的吆喝和欢快的说笑。靠近灶台炕头上的竹席白天总是要卷起来的,否则晚上会烫得无法入睡。我混在大人群里,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捣乱。一会儿跑到院子里推着石碾呼拉拉跑上几圈,一会儿跑到灶台旁扑哧扑哧拉几下风箱,一会儿在刚蒸好的白馍上涂几个红点,一会儿又抓起刚晾在石床上的热豆腐往嘴里塞……眼前摆满五谷杂粮的不同造型,鼻孔里充斥着各种年饭的香味,好不快活!

  那时候的我真的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过年更幸福的事,也无暇去想。

  不知不觉,手中的影集翻到记载我军旅生涯的那一页。其中有一张应该是拍于我入伍后的第一个春节前夕。照片中的自己一身戎装,肩挎钢枪,神情严肃,一副誓死保卫祖国的架势。身后的背景是雪后的军营,绿白相衬,单纯而美丽。透过照片,我自然想到了在部队过年的情景:除夕下午,我们会参加几百号人聚集的会餐,大家用茶缸互相干杯,但心情各有不同。我在身边战友想家的泪光里遥念自己远方的亲人,不知没有我的除夕夜,家中的气氛是否会有些冷清……子夜零点,我们会准时列队去饭堂吃我们自己亲手包得饺子。我们围在炊事班长身边,看他用一把大大的铁锹在比洗澡盆还大的锅里搅动,看白花花的饺子随着沸腾的水上下翻滚。锅里的饺子可谓形态各异,百花齐放。有的歪着鼻子,有的张着大嘴,在捞出时如皮馅完整已属质量上乘;有相当一部分待起锅时早已“皮开肉绽”,皮儿在你的碗中,馅儿可能早已跑到他的盘子里。于是,在大家的嬉笑调侃中,一个崭新的年头又悄然而至……

  记忆的内容随着照片上的场景不断更新着页面,每一张关于过年的照片都是不同的画面。容颜在变,身边的人也在变。又有一张拍于过年前后的照片引起我的注意——那是一张我与刚满周岁的儿子的合影。儿子的生日是农历大年初七,他身上红红的唐装年味十足;怀抱着他的我则笑意盈盈,初为人母的喜悦是那样清晰地挂在我的脸上。记得那一年的除夕夜,我学着父亲当年的样子,在他的枕头下压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猛然发觉自己转眼间已由一个只知收红包的孩子变为一个只能送人红包的大人,些许怅惘中不由慨叹流光易逝,人生苦短……

  “砰……”,门被重重地撞开,从外面飞奔进来的是满身尘土、一脸污渍的儿子。一进门他便将黑乎乎的手伸向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嚷嚷“再给我拿鞭炮,刚才的都放完了!”我叮嘱他小心,然后随他一起来到户外。外面虽然很冷,却是孩子们的天堂,十来个半大的小家伙正在尽情地玩耍。几个淘气的男孩在变着花样地燃放鞭炮,每一声巨响都会带来一阵开心的大笑;三五个小丫头片子在一块叽叽喳喳地议论着什么,可能在互相描述着自己新买回衣服的款式吧;有的在啃着刚炸好的年糕;还有的正在认真地数着已经到手的红包里的硬钞……如今的孩子丰衣足食,但依然热诚地期待过年,看来对于孩子,过年的诱惑与穷 富无关。

  下午,该是去婆婆那里吃年夜饭的时候了。一推开门,便看见年近七旬的婆婆和嫂子们正在厨房一边忙着准备菜肴,一边轻声说笑,气氛轻松而祥和。但无所事事的我却依然没找到轻松悠闲的感觉。下午将近五点的时候,过年的气氛骤然浓烈起来,耳边的欢声笑语,窗外连绵不断如子弹般密集的鞭炮声,桌上手机的信息铃声相互交错,如一曲强劲给力而又嘈杂的爵士乐。饭前的鞭炮放过之后,大家纷纷入座,举杯同贺。我尽量调整自己的状态,但在举箸的刹那,还是有一股莫名的酸楚从心底弥漫开来,难道是为短暂的童年和那些被自己虚掷的岁月?难道这顿饭真的有什么特别的意义?难道老一岁真的就那么可怕?……“李蓟,吃菜呀!”,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我的碗里已堆满了婆婆给夹得菜。我转过头去看她——开心的笑意掩不住满脸的倦容。印象中每年的年饭都由她一手操持,我们顶多只是打打下手,帮点小忙。因此每次过年她都应该是最忙最累的一个,但我从未听她发过“过年真没意思”、“真累人”之类的牢骚。或许是童年的饥荒让她铭心刻骨,她非常珍惜如今的富庶日子。她过了那么多的年,但每一回都热情不减。她总说“只要看着孩子们开心,我就高兴!”。一时间我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一再劝说,她都不肯在酒店订餐吃年夜饭——因为她满足于看着儿女们品尝自己亲手做的年饭,她认为家里的热闹气氛是别处所不能及的;我也好像明白了为什么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我的父辈们仍不吝惜在过年时最大限度地满足我们,给我们以无尽的快乐。再看看旁边的嫂子们,她们都比我年长,但脸上都挂满真诚而灿烂的笑容。我忽然有些脸红——为自己无病呻吟的浅薄和故作深沉的矫情而羞愧!原来我并不懂过年的真正内涵,我只是把过年当作一种形式来应付,因此给自己加了很重的负担。且让我们看一眼春运高峰期各个火车站、汽车站那万人大迁徙的撼人场面便能真切感受过年留在每个人心里的分量!难道远在他乡的游子不顾路途艰辛、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地从千里之外赶回来,仅仅是为了那一桌丰盛的美味佳肴?那一间干净明亮的房子?过年,其实就是给自己一个享受亲情的名义,一个驻足歇息的理由,一个寄托希望的机会。如此想来,我们在过年之前所付出的所有辛苦和忙碌也就有了价值,有了意义!老外笑话我们中国人过年时总要把自己累个半死,他们哪里能体会那劳累过后的愉悦,疲惫中蕴藏的甘甜?

  我赶紧低头扒拉自己碗里的饭,婆婆做的年饭非常可口,是我们陕北年饭中最传统最典型的那种味道,一如多年前父亲为我做的……我的眼前又如放电影似的依次浮现出以往过年的情景:有在自己父母身边过的年,有独自一人在外过的年,也有如今在婆家过的这些年……或许,在并不遥远的未来,我会和自己的儿子、儿媳、孙子一块过年,白发苍苍的我会安祥地坐在他们中间,品着他们敬上的美酒,听着他们送上的祝福的话,在儿孙绕膝的欢乐中,笑出满脸的皱褶……那时的我,一定积攒了更多美好的回忆,对过年的滋味有着更加丰富的感受!

来吧,在这温馨祥和的除夕夜,让我们一同守岁,一同静候新年钟声的敲响,一同期待又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责任编辑:马 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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